话让王冲确认了,是后者。少女寻常唤他官人,都是扬着声调,不像现在,重音落在“官”字上。
王冲不怀好意地道:“明日是赴午宴,可以睡到日上三竿,银月,干脆跟我一起睡吧。”
少女沉默了片刻,回答里带着丝鼻音:“好的……官人。”
王冲终于忍不住了,一个暴栗敲上去:“好你个头!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官人!?”
这下少女正常了,捂着脑袋,瞪圆了眼睛,喜意盈盈,泪水却在脸上拉出长长痕迹。
她哽咽着道:“我还以为官人……再不是以前的官人了!”
这话从何说起?
“官人从衙门里出来,就完全变了个样,在吴家也跟那些大官人没什么不同,那一家子诚惶诚恐地伺候着官人,官人却没了往日的亲切,像生来就是那样自然。”
王冲挠头,他真没注意,在边事司里见识了一番贪官分肥的恶景,心头自然沉重。而后去吴家,也揣着上位者的用心,当然没了在兴文寨与寨人的亲切作派。
“再想到前日,在天宁观里遇着的是官家吧?那些小妹妹其实都是公主,官人以后、以后会作驸马吧?我这样的,只能给公主端茶送水,伺候得不好,还要被赶出门,我、我害怕……”
少女语无伦次地说着,原本跳脱的性子,却变得如深闺惊兔,在汴梁一番见识,结果全用在了自怨自艾上。
王冲倒是理解她身世凄苦,很缺安全感,已跟她说起过纳妾之事,都计划好了回兴文寨后办事,不再自视为飘萍。正敏感之时,王冲有了变化,自然让她有些惊慌。不过,一下拐到什么公主驸马上面,姑娘你这思维跳得也太乱了吧。
“官人不是可怜那些公主吗?觉得她们就像金丝笼里的鸟儿,不得自由,官人若是作了驸马,娶了公主,也算是救了一个……”
少女低着头红着脸,用很不确定的语气,道出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王冲抚额,那一日他为那些帝姬的命运而悲伤时,少女问他为什么伤心。他随口敷衍过了,却没想少女一直在肚子里嚼着,现在发酵成这样。
“银月,那一日我其实不止是为她们伤心,也是在为你伤心。”
王冲将少女揽入怀中,柔声说着。
少女不解:“为我伤心?”
王冲道:“包括你在内,为所有女子伤心。”
他忽然说起了故事:“烽火戏诸侯听说过吧,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故意点燃烽火台……”
少女点头。这故事她当然知道,诗经里那一首《瞻昂》她都背得,这当然是在王家耳熏目染的成果。
“这个故事被用来劝谏君王不要沉湎女色,可从故事背后的真相却很让人悲哀。幽王点烽火台跟褒姒一笑有关系吗?这不过是古人强扯在一起说事而已。幽王废了申后,惹得申侯勾结犬戎。灭了西周,诸侯却没一人勤王。幽王和褒姒被犬戎杀于骊山,银月,你有什么感觉?”
王冲这个问题看似深奥,可对擅长将复杂问题简单化的李银月来说,却很好回答:“照着夫子经常说的君臣纲常来说,这不该是天下人的耻辱吗?皇帝和皇后都被人杀了。不仅袖手旁观,还编故事说是他们坏,怎么看都像是在推卸责任。就算他们坏,终究是自己的皇帝皇后。哪能轮到夷狄来杀?”
少女再撅嘴道:“褒姒也是个可怜女子,读书人总喜欢把什么错都怪在女子身上。”
王冲叹道:“说得好啊,银月,说得好。孔圣人的后世子弟就会这一招。罪由女子背着,耻也由女子背着。以前我不是说过。我对你好,是感觉自己欠你的吗?男人本就欠女人的,看着你,就会想到天下女子。”
由王冲这话,少女想到了自己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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