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突然间坐了起来,不知何时手上居然多了一柄匕首,黑暗中,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锐利的视线却刺的赵玄心内冷沉。
赵玄暗暗心惊,却也没说话,径直到了桌边,摸到了烛台点燃了蜡烛。
瞬间,一室的黑暗潮水般退却,一点烛光将账内照得昏黄,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厚厚的拉伸出来,却显得帐子里的氛围更加沉重起来。
此时的赵玄倒有些庆幸了。
这少年还没正式入营,之前自己也存了想要查探他的心思,这才让人单独给他弄了个独立的小帐篷。要不然,岂不是连好好说话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回头,便对上了一双充满了仇恨的眼,而这双眼的主人,半张脸肿胀青紫,十分可怖,早没了往日的清秀精致,让赵玄莫名心虚,还带着些心疼与沉重。
赵玄扫一眼那少年手里的匕首,垂了眼,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想推卸责任,今日之事,本将会给你补偿。”
苏浅不说话,仍保持着防备的姿势,眼睛也死死盯住了眼前的人,仿佛这人就是一只随时择人而噬的狼一般。
赵玄有些难堪的皱了皱眉:“你无需如此戒备本将,本将不会拿整个漠西军来开玩笑,今日之事本将自会给你个交代,今后也不会有人再为难你。至于军医你可以信任,还是自己身子重要,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不需要。”苏浅的声音嘶哑,语气冰冷,动作和表情也并未因赵玄的话而有任何改变。
赵玄眉头皱得更紧,见苏浅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儿,心里也有了气。
他本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自以为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却屡次被人拒绝,心里不免烦躁起来。
且想到此人之前便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他便更加没了耐心。
很明显现在也不是提那药丸的好时机,明知不会有结果,赵玄也不想再多待了。
他目光沉沉看了苏浅一眼,冷哼了声:
“随便你。”
说完,人便掀帘出去了。
苏浅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放松了身体,慢慢缩回了被子里。
这时候才觉出了疼来,四肢百骸,从脑袋到脚指尖,无一处不疼,一阵阵的抽痛,和脏腑里的绞痛,互相劈砍着,你争我夺,此起彼伏,分不清哪一种更痛,直让她呻吟出声来。
人也变得浑浑噩噩,被恨意和惊惧支配的冷静分崩瓦解,她蜷缩成了一团,低低呻吟着啜泣起来。
这一刻,她甚至不想再坚持下去,甚至恶劣的想,现在就这样死去,想必能让害他的人背个大黑锅也值了……
昏昏沉沉之间,耳边似乎听到一声沉沉的叹息,随后,一个温暖的身躯靠了过来,将她扶了起来,一碗苦涩的汤药喂到了她的嘴边。
耳边低低的声音响起,仿佛远在云端:“喝了,你怕是有了内伤,不喝药会没命的。”
苏浅没力气睁眼,迷迷糊糊间还知道用鼻子嗅了嗅,没闻到什么不对的味道,这才勉强张开了嘴,一点点将那碗药喝了……
周唐看着重新窝进被子的少年,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神色。想了想,还是有些看不过眼那少年如此狼狈模样,从怀里摸出个白瓷的小碗,从里面挖了些绿色的膏药出来,将苏浅露在外的手和脸上的伤处都抹了一遍。
这下青紫变成了惨绿,瞧着更诡异渗人了。周唐嘴角抽了抽,淡定将瓷碗又塞回了怀里,看看自己手上绿油油油腻腻的东西,十分嫌弃的揪了苏浅丢在床下的外衫使劲擦了擦。
“便宜你了。”说完,他拿了那药碗晃晃悠悠往账外走,一转眼,看见那少年丢在塌上的匕首有些惊讶,嘴里嘀咕了句什么,转身将桌上的蜡烛吹熄了,这才当真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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