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闻那案子牵扯甚大,济南王不肯认,只怕咱们殿下还得耽搁几日。”
慕容氏蹙眉。
想来那妇人也挺可怜,新婚即遭冷落,粲枕孤帏的,连见自己这恶婆婆都是独自前来。
她也不是多厌恶谢窈,只是气儿子忤逆罢了。
傅母察言观色,笑着劝:“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像咱们殿下这样孝顺又有出息的孩子,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为着殿下,夫人再不喜欢王妃,也起码面上做的好看些。何况您口硬心软,分明挺喜欢王妃的……”
没人能容忍母亲给自己找那么多后爹,魏王是唯一一个。傅母说得委婉,慕容氏却明白,一时沉吟,闻见末句又板起脸来:“我何曾喜欢她?她一个汉女,心里又没青骓,我好好的儿子怎么就瞎了眼栽在她身上……”
“可夫人方才不是将文昭皇后给您的镯子给了她?老奴晓得,夫人心里是认下了王妃的。”
文昭皇后乃是慕容氏前夫、前魏彭城王的母亲。慕容氏叹一口气:“她是青骓的妇人,不给她还能给谁?要怪也只能怪青骓不争气,偏偏喜欢这一个……”
木已成舟,她也没有法子和儿子撕破脸赶这妇人出去,只能认下。“望她从此收心,好好和青骓过日子罢。”慕容氏如是道。
巳时,天空飘起了雪,蔼蔼浮浮,浮空的落絮一般迅速填满洛阳城灰雾笼罩的天空。
斛律骁一袭纯黑狐裘,同荑英从辂车上下来,拾阶走上已覆满落雪的洛阳大狱。
“犯人审问得如何了?”他问迎上来的封述。
此次毒杀事件,洛阳狱与廷尉分开审理,除却顾氏外,另三名厨娘已移交廷尉,唯独顾氏关在这里由封述审问。他欲将陆衡之指使顾氏所为扣在济南王的头上,自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初上任的洛阳令一身朱红朝服,身姿挺拔如修竹玉树,惭愧低头:“下臣无用,那位顾娘子始终不肯吐露背后主使。”
斛律骁脚步微顿,回过身来,含笑抬手掸了掸他肩头的落雪:“静之对妇孺总是这般好心,当日在原鹿县惩治豪强的雷霆手段呢?”
封述被说中心事,冰瓷似的面透出一丝浅红。斛律骁抬脚走进寒冷阴暗的大狱,最里面的一间女牢里,正关着昨日下毒的厨娘顾氏。
封述并未对她用刑,相反,因为天冷,反而命人给她加了个火炉,里面燃着上好的兽金炭,亦是封述用自己的俸禄购置。
斛律骁脚步顿住,皱了皱眉:“你这牢倒坐得舒适。”
顾氏倚坐在干草堆前,蓬草凌乱的发丝下一双眼了无生气,亦不看他:“大王何必亲自过来,您想要的证词,民妇已呈给了洛阳令。”
事实也的确如此,早在昨夜,她便在证词中将所有罪责推到济南王身上,只言是济南王指使,但对真正的幕后主使却三缄其口。
斛律骁眉梢微动,向荑英瞥去。荑英会意,从袖中取出一缕柔顺青丝,以穿珠红线作缚,唤她:“顾氏,你看这是什么?”
顾氏大骇,瞬然从地上弹起扑到栅栏边,死死瞪她:“你怎么会有此物?!”
女儿,不应该已被陆郎君送走了么?怎会落到他们手上?
荑英置之不理,将青丝收回袖中,另取出一封薄笺来,轻声念道:“顾真,梁青州人氏,兴安十三年太|祖南征,没入营中为娼,十五年,改嫁军士周安,天盛三年,夫死,生女周氏……”
她每念一句,顾氏的脸色愈白一分,到最后已是苍白如纸,颓然瘫坐于地。斛律骁道:“按理说,你一个底层妇道人家,何至于对满朝公卿心怀恨意,在本王婚宴上公然下毒。顾氏,你入我朝之前嫁过人,生过几个孩子,你第二任丈夫又是怎么死的,当真以为我们查不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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