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给昏迷的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回忆起那年失意下山,遇到笑意盈盈的少年人,虽然他当时还不自知,但后来想起,那分明就是照进他枯涩生命中的一束光,初时毫不起眼,却能越来越明亮温暖,让人上瘾。
“……这一幕还真像从前在扬州啊。”裴轻倚在门边,慢慢道,“躺着的他,守在一边的你。”
“时过境迁。”廖云归望着徒弟的脸,叹道,“裴兄,谢……”
“不必。”裴轻转过身,仰头看了看烈风集上空昏沉沉的天色,“之前那么多次,他都死不了,这次也一定能活着好不容易什么都结束了,他怎么舍得死?”
叶有期的确不舍得死。
他想活着的心是如此强烈,几次被推到鬼门关,又凭着意志力生生地爬了回来。高烧反复了三天,在第四日的凌晨,他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虚汗,恍若隔世。
可他到底是醒过来了。
廖云归就守在一边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立刻望向他,随即俯身过来。将尽的烛火里,那双经年无波的冷静眸子,像是竭力镇定、却终究无法控制地红了眼眶。
辗转半生,纵然有人殊途,到底,亦有人同归。
“谷主,一切都妥当了,开始吗?”
“……”叶有期咳嗽了声,裹紧了身上的大麾,看向身边的廖云归:“师父,我这样对吗?”
“那是你的爹娘,当然应该由你安排。”廖云归伸手搂住徒弟,摸了摸他的额头,“别担心,他们不会怪你的……你烧还没全退,待会早点回去。”
叶有期醒过来后,虽然身体还没大好,但记挂着好些等他善后的事,便挣扎着爬了起来,着手处理父母安葬的问题。
叶久辞的冰棺严丝合缝,被血养久了都显出血玉一样的脉络来。叶有期想了良久,到底没有打开棺盖,而是就在沈筠从前提过的“早已安排好三个人的墓地”那,挨着叶逢君把叶久辞也埋了进去。
几十年人间离散,各自受尽折磨,至少在黄泉路上,还可相伴一程。
而前任谷主沈筠的尸身,则成了一个大问题。
曝尸示众?入土为安?埋的话,埋在哪儿?
叶有期还记得,沈筠被他一剑刺进胸口之后,不退反进,丢了长-qiāng,用仅剩的左手拼命抓住了落在地上的锦囊和小木牌。
那男人似是想说什么,但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恨沈筠吗?叶有期扪心自问,觉得除了恨意,更多像是悲凉在遭遇祁允算计、挚友离散之后的沈筠,像一头独行世间的孤狼,哪怕濒死,也容不下一丝一毫的软弱。
他狠戾、不计后果、一意孤行。
可到底,在他生命的最后,在冷冷长-qiāng与故友遗物之间,选择了后者。
心无余恨,一世长安。
“葬在一处。”叶有期闭上眼,“自刎的铁骑,也都葬在近处……至于《空冥诀》,就让它跟着沈筠一起入土罢。”
“谨遵谷主命令!”
父辈的事情,他无权做决定,相爱或怨恨,就让上一代人自己去解决吧。不管他们来世是希望再见还是永不相遇,至少这一生走到最后,他们还能重逢,魂魄相与,骨ròu相随,不必继续流浪。
那就是他所能给的,最好的成全。
虽然经历了一场血洗的权力jiāo替,但伴随着冬天的来临,恶人谷里也热热闹闹有了些过年的氛围。
“……什么时候恶人谷跟中原武林关系这么好了。”裴轻倚在门边,瞅着收拾东西的叶有期,无奈道,“你堂堂一谷之主,居然要去纯阳宫过年,也算个奇闻。”
新年将近,按规矩,纯阳弟子都要回山祭祖,廖云归自然也不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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