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字为据……”
燕青随身带了个小包裹。都是他一年以来积极作战立功,零零碎碎攒起来的。一千两黄金其实不占多大地方,以他的力气,手里提一路,用不着气喘。
慢慢打开包袱,一派熠熠生辉。燕青朝她深深一揖:“过去多有得罪,小乙深感惭愧。今日这些金子,不期原谅,只求补过。”
潘小园见着金子,眼亮一刻,顿觉时间冲淡一切,笑道:“客气……”
眼看燕青接过借据,转身要走,又忽然叫住:“等等。”
果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又有点气他这副绝情绝义的德性。
“还没称呢,怎知就是一千两?”转头命令仆役,“拿秤来。”
燕青赔笑:“表姐还信不过我?小乙自知才疏学浅,这是找人数过好几遍的。”
她淡淡道:“既然恩断义绝,那就断个清楚。”
一杆秤拎在手里,砝码摆好,不慌不忙一块块开始称。手上行云流水,口中喃喃报数,开始心算。燕青在旁边看得眼都直了,不敢插话。
旁边来来往往的丫环仆役也有看呆了的,倒是听说自家夫人有数字上的能耐,眼下亲眼见到,倒以为她是在变戏法。月色之下,一个个聚拢在旁边围观。脚步声轻响,一个深蓝锦袍的身影也踱了过来,静静立在一旁。
这么大数额的交易,也确实需要几个人在旁作证。潘小园目不斜视:“……九百一十一,九百二十七点五,九百六十五点三,九百六十八,九百八十二点六,九百……一千……零一两三钱……”
将秤一放,嫣然一笑。
“还多了一两三钱,倒是实诚。”
燕青笑道:“这是小乙赎身之资,多的就不要了。从此以后……”
潘小园抬起头,金子归拢一起,将那俊美无俦的面孔欣赏了好一刻,含笑说道:“从此以后,你燕小乙便是我潘六娘役下驱使的奴仆。叫主人吧。”
燕青莞尔:“你要想过一过主人瘾,我便叫你一声又何妨……”
潘小园板起脸,“我没说笑!你自己数数,这里头是多少金子!”
燕青完全莫名其妙,“一千两多一点啊。”
潘小园从燕青手里抢过借据,手指头描着“按月利伍厘计付”的那几个字。
拖长了声音慢慢说:“小乙哥,你是不是把利息给忘了?”
此时围观人群也有明白的了。清清楚楚听到一声促狭的“扑哧”一笑。
燕青茫然:“什么是利息?表姐莫要开小乙的玩笑。”
她忍不住笑:“月利伍厘,一千两的本金,便是五两;一年十二个月,便是六十两。按照借据约定,你该还我一千零六十两金子。如今还差着五十八两七钱。今儿天色已晚,但离明日还有几个时辰时间,你将这五十八两七钱凑出来给我,才算人财两清。否则便是违约,需要‘役身折酬’的。”
燕青懵了一刻,摇摇头:“不对,不对……怎么会是一千零六十两……多出来的……”
“怎的,你以为我诓你?”抬起头,眼神在围观人群里扫了一圈,点了一个明白人,“史大师兄,烦你给他解释下。”
史文恭本是前来找她告别的,撞上这场好戏,已经看了多时。其实早就看出来燕青这债还不完,坏心地一句话不说,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六娘。
点点头,笑一声:“每月五厘算是十分公道的价位了。你要是连这都赖,将来别说自己在梁山待过。”
燕青冷冷瞥他一眼。不跟这个拿刀:“大部队出征,咱们留在京城的也不能闲着。请你找个空儿去联系水夫人,将京城内的下水道勘察修整,将来万一金兵攻进城内,也能用于巷战、躲藏什么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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