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远,听不见人声,望不见灯影,心下稍安。却不见有人家,没处落脚。只得穿出树林,又向一条小沙路奔去。
又奔了有半里多路,方见一间大庄房。庄房傍一个小门里有灯影,他遂不管好歹,竟推开门走了进去。内里人看见,正待发作,忽看见长孙肖少年人物,不象个歹人,因惊问道:“你是甚么人?乱闯进来做甚么?”长孙肖方说道:“我是读书人,因避仇家之害,要逃回北京去。不期被仇家访知,遣人追刺,方才在溪桥上,几乎着他之手。亏我将衣巾投在河里,他认我投水在那里,我方得沿河逃走到此,万望救命,容我略躲一躲,候天明别去,恩当重报。”
原来,这里是一个堆米的庄房。凡浙江的客商,都到这里来籴米。这日杭州的一个王客人,正籴了一船米,起早要行。忽见长孙肖人物清秀,又听见他说得可怜,因问道:“你既有仇家要害你,就是天明在旱路上走动谁不看见,只怕躲过今日,也躲不过明日。”长孙肖道:“我却没有别法,只得听天由命,慢慢去捱。”王客人道:“你既没法,我倒有一法在此。”长孙肖道:“不知老丈更有何别法?”王客人道:“我籴的这船米,要载往杭州去粜的,兄何不躲在我船上,人不觉,鬼不知,顺带你到杭州上岸。便有仇家也找寻你不着了,岂不干净。只是要多费几个日子。”
长孙肖听了大喜,忙谢道:“若蒙如此挈带,则恩同再造矣,便多过几日何妨。”此时天已微明,那王客人就领了长孙肖上船,将他深藏在暗仓之下。一面查清了行李,就开船去了。正是:
只思芝艾绝,不道又逢生。
天意本如此,人心不用惊。
长孙肖随着王客人来船往杭,且按下不题。
且说这班恶少,将追逼长孙肖跳在溪河桥下之事,报知卜成仁,卜成仁大喜。因又与强之良商量道:“长孙肖这小畜生,一根眼中钉,赖兄妙算已拔去矣。但管小姐为人,大有心机。你越奉承他,他越做作,也必须蛮做方妙。但不知蛮做,却是怎生做起?”
强之良道:“蛮做虽是个总题目,须知就是蛮做,也要有些蛮做的文理。他前日推说受了玉支玑的聘物,今日玉支玑已退清了,又行到我家来。他前日又说玉支玑的答聘诗,未曾退还,今屡询已明说还了。就是真正未还,今人已死,亦可不论。况仁兄出的咏雪三十韵,他又一一题了。这段婚姻,已经县令为媒,就说是未曾全允,也不叫做无因了。可先叫张媒婆去说个明白。他若推三阻四,那时竟逞强硬赘入去,不怕他不肯。”
卜成仁听了,大喜道:“论得妙。半是理,半是势,兼而行之,自然耸听。”因立刻就唤了张媒婆来,细细吩咐了,叫他去说。
张媒婆是个惯家,前已说过两遍,见管小姐口虽甜软,意实疏远,知道难成。因推辞道:“管小姐说话刁巧,我老媳fù拙口拙腮,往往被他擦倒,莫要误了公子之事,可另叫人去说罢。”
卜公子听了,大怒道:“老乞婆,这等可恶!你做媒婆,我叫你说媒,为何推辞不去?你莫非说他是侍郎小姐,笑我尚书的公子讨他不起么!我又不白使人。”因叫家人取出二两一锭银子,丢与他道:“说成了,还有重赏。说不成,送到县里二十板子一拶,还要去说。”一面说完,一面就同强之良到书房中去吃酒了。
张媒婆被骂了几句,是做媒的常事,也还不放在心上。再看看银子,未免欢喜。及听见说事不成,送县拶打,又未免慌张起来。只得走到管府来见管小姐,将卜公子的言语,细细说了一遍道:“不知小姐的尊意若何?可能救得老媳fù这条狗命?”
管小姐听了,也变了颜色道:“这卜公子说话也太不通。他来求亲之事,向日已在县尊并众亲友之前,做诗不出,明明谢去矣,为何今日复又叫你来说?莫非乘我家老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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