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王世子的住处后,若萤径直到前面的院子里来看望腊月。
李祥廷却已经先到了,看到她,禁不住地抱怨道:“世子哥哥和你说什么呢?没完没了的,还不许我进去。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我问了景医女了,她只说你挺好,是真的没事儿么?”
若萤给他的两只大手罩着后背,感觉就像是披了件褡护,顿时就燥出了汗。
“没事儿,我很好。”
不好的只有腊月。
“这小子,有骨气。”
李祥廷不无感慨道。
“可惜他听不见,”若萤道,“能让二哥叫一声好,是他的光荣。”
李祥廷摸摸她的头,道:“四郎带出来的,能差到哪里去?说实话,有时候看你对他那么好,那么相信他,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你亲哥哥。”
若萤牵了牵嘴角:“可是我不好,是我让他受了这么多苦”
腊月能活下来,是他命大,是老天厚爱,与她无关。
毕竟当时,分明想要他的命!
什么“写入族谱c长祀永享”?死后再怎么荣光,又有何用?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命运多舛,生来无依无靠c无枝可栖。早年,被当作禽畜一般圈养着,受尽歧视与□□。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似乎是赢得了自由身,却也成了地下的老鼠,没有名分c没有前途,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c苟且偷生。
衣不蔽体c食不裹腹之外,还要面对很多不可知的折磨困苦。也幸好年轻,仗着有一副好身体,不然,哪怕只是一场小小的寒热症,就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他的性命。
后来,她用一口热汤热饭“买”下了他的终身。
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当时的她,私心多过同情。
她不相信此间,也不相信此间的任何一个人。即使已经过了多年,至今,她仍旧对身边的一切怀揣着警惕与怀疑。
但是,腊月却对她深信不疑,视她为天c为地c为命,甘愿为她鞍前马后驱使。
为了她,不惜作恶人c担恶名,甘愿化作淖泥,只为能供养出她这朵白莲花。
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够为她做到这一步,包括今生c也包括前世。
只有腊月。
他是她的矛c她的盾c她的最趁手的所有物。
不可想象,倘若失去他,她将要独立承担多么沉重的艰难c面对何其黑暗的曲折。
“腊月”
她低声呼唤着,取了一边桌子上的棉签,蘸了清水,小心地滋润着那两片皴裂得满是结痂的嘴唇。
似乎只有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意识到,这是个活生生的人,而非一枚无情无欲c随便她摆布的棋子。
“二哥,你有没有觉得,我是个冷血薄情的人?”
“胡说!”李祥廷挣了挣眼,顺手揽过她的肩膀,“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嫌弃你的人,不跟他们好就是了。你只管跟你喜欢的和喜欢你的人一起玩耍。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呢?你有二哥,有艾清,有静言。有那么多府学的同窗,还不够?别想着让全天下的人都喜欢你,那是不可能的,你以为你是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再说了,也没那个必要,是吧?”
见她不语,他愈发语重心长地安抚道:“你的心情,我懂。这要是换成李文躺在这儿,我也会难过的。不过还好,我是不会让他受这份罪的。连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只能证明做主子的无能。——不对!二哥错了,刚才的话收回来。二哥不是在说你”
“我明白,没关系。”若萤幽幽叹气,“二哥是个真君子,自来心口如一。你说不是,那一定不是。这一点,我从未曾动摇过。也正因如此,才会时时觉得自己有愧于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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