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如的五爷爷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那年没被还乡团抓兵抓走。

    五个儿子，哪一个去也不行！

    苏宛如的老爷爷叫人把大门二门都插上，门后头摆上水缸，缸里放进石头。

    但是还乡团还是跳墙进来了。

    木匠家不缺武器！斧头就是武器！

    此时的苏家兄弟一致对外，太团结了！

    在这场争斗中，苏宛如的大爷爷受了重伤，落下了终生残疾。

    但是此事并没有完。

    还乡团竟把二门外他们的四叔抓走了！

    为把他老人家赎回来，苏家卖地，卖粮食，能卖的都卖了！

    等到来通知去把他老人家抬回来的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奄奄一息！

    而对门的姜家，一没有斗争的武器，二没抗拒的勇气，十四岁的姜伍子就被抓走了！

    姜伍子跟苏宛如的五爷爷同岁，只是一个字不识。

    一场战斗之后，姜伍子就被解放军俘虏了。

    然后姜伍子光荣地入了党！

    世事难以预料呵！

    姜伍子复员之后，好像全国也解放了。

    然后镇上——也就是星官村这儿有了信用社，需要人帮忙，因为姜伍子是个党员，就被推荐去了。

    他一个人跟着建行的一个叫钱才升的主任干。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国家特别困难的时候，姜伍子把老母亲从汶上县接到他身边。

    在老家里，老母亲实在吃不上饭。

    也就是说，钱才生虽是银行主任，他娘儿俩的生活也困难着哩！

    那时候，各个大队要贷款买种子，买农具什么的，都要找姜伍子。

    姜伍子看钱才生的老母亲那么大年纪实在可怜，就特别关心她，也叫各个大队特别照顾她。

    那老太太还真挺过了共和国最艰难的时期。

    要是在汶上老家，钱才生说，她老人家即使幸存下来，也难免讨饭！

    据老人们说，那时候村里的榆树皮全被扒光！连杨树叶子柳树叶子都吃净！地瓜秧子就是好东西了！

    然后，钱才生被调回汶上老家，他和老母亲回去了。

    临走之前，钱才生给姜伍子填了一个表——姜伍子不识字也不会写字，但跑腿儿说话行，因为他明白事理——叫他进了建行。

    然后姜伍子凭老资格成了银行主任，继而当了行长。

    那以后，他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也都进了银行。

    他们上完初中了么？咱就不知道了。

    姜伍子说，他的一个战友也是一个字不识，当上了法院院长。

    咱别笑话人家不识字，你知道建国初，一个县里有多少文盲吗？

    建国初，苏宛如家后面的小学里就有个扫盲的夜校。

    苏宛如的大姑就是在夜校认了不少字。

    咱再看苏宛如的五爷爷。

    苏宛如的五爷爷认的字可就多了。

    五奶奶都过门了，他还在上学——据说，五奶奶的娘家也很支持。

    但是五爷爷还是种了一辈子地。

    他读的那些书，似乎种地也没用上。

    直到现在，苏宛如84岁的五爷爷还忘不了还乡团抓兵那事儿，好说：

    “还乡团来抓兵，兄弟五个谁都不去！赔了四叔一条命，赔了大哥半条命，你看姜伍子，他一个字也不识……”

    苏宛如的爷爷生前一听见五兄弟唠叨这事，就好打断他的话，说：

    “那是因为姜伍子好心，姜伍子照顾钱才生他娘照顾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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