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分久必合,晋承魏业顺势而为,故能成耳。隋末之杨玄感,英姿天授、俊逸非凡,文能诗赋、武擅qiāng矛,身先士卒、折节下士;竖旗诛暴之日,影从者十余万,豪杰争相投靠,威震河洛、剑至潼关,然犹兵败身死,何也?亦天时也。乃因隋虽失德未至崩凌,玄感未得其时,故败耳。今吐蕃方兴未艾,钦陵能兵擅谋,此非须臾可破。陛下唯保境安人、休养生息、整军戍边、积蓄财力,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但使朝政清明、百姓安泰、国用富足、上下齐心,加以天赐时机,何往不利?此即臣之愚见,望陛下斟酌。”
李治不知是听得入神,还是失落至极,便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ròu呆坐在那里。
“陛下……”媚娘见他久不出声,开言提醒。
李治仿佛一个被冻僵的人,许久才气若游丝慢慢缓醒,几乎一字一顿道:“朕知道了。”
媚娘又提醒道:“魏先生是否……”此人才智甚佳,何况特意把人家召来,总得给个官吧?
“哦。即授秘书正字,可入值中书、仗内供奉。”
魏真宰受宠若惊,兴奋得一跃而起,不知喊了多少声万岁他虽出身官宦门庭,家道却已败落,在太学读书又“不识时务”,专喜兵策刑名之术,不善经学文章,因而科举屡试不中,蹉跎已至不惑,几近落魄为乞。应诏上书实是他最后一搏,两月未闻声讯,正心灰意冷,yù回乡务农了此一生,哪知都走到春明门了,江融突偕内官追上宣召,都没来得及借件体面衣裳,糊里糊涂便来见驾,还就赐官了。其实秘书正字仅是从九品,负责校雠典籍、订正讹误,厉害的是“入值中书、仗内供奉”,能入中书省观瞻政令,还可以上殿参与朝会,天下岂有这样的九品?锦绣前程不问可知!
望着感恩而去的魏真宰,媚娘暗暗赞叹好一位奇士,若能为我所用岂不妙哉!想至此扫了一眼李治,却见他凝然呆坐,眼中隐隐噙着泪珠。
或许李治一生曾无数次流泪,然而那些哭泣都没有这滴噙而未落的眼泪饱含的痛苦深重天时!此刻他倏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根本不是一位圣明英武的天子,也注定不可能把大唐推上盛世巅峰,甚至所谓超越父皇也只是一场幻梦,他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父皇贞观之治打下的基础。开疆拓土用的是父皇留给他的将领,筹谋定策依靠父皇培养起来的大臣,但凡是他自己所为罕有建树,反而一再给国家带来苦痛。吏治败坏、军制陈旧、赏罚不明、穷兵黩武……图谋三国为别人做了嫁衣,开拓西域得而复失,时至今日连早已臣服的突厥都蠢蠢yù动,征服吐蕃更是不可能。所有的辉煌都已过去,甚至说从来就不曾存在。他没信心改变这一切,多病之身也注定他无法做到。子曰,五十而知天命,难道这就是天命?难道他注定只能随波逐流,走向没落吗?此刻,李治那颗积极进取的心终于开始陨落了。
媚娘毕竟和李治做了近三十年的夫妻,见他这副模样也隐约猜到其心中所思,不免为之嗟叹,然而这丝同情转瞬即逝,她随即意识到此时正是李治最脆弱的时候!
这天傍晚武承嗣入宫请见,汇报相王大婚的准备李轮自改封相王出宫立府,虽然未娶妻,十七岁也早懂得男女之事,与身边一个姓刘的宫女有染,而前不久这位刘姑娘竟怀孕了。李轮素以老实本分著称,对此甚是惭愧,可二圣听说后却感欣慰,立刻召见刘氏。入侍皇子亲王的多为功臣家子弟,刘氏虽是一介宫女,出身却不低,她乃先朝刑部尚书刘德威之孙、陕州刺史刘延景之女。李治问明家世,见刘氏品貌甚佳礼数周到,于是决定成其美事,就纳她为王妃。
皇子纳妃多赖礼部,宗正寺只是协办,武承嗣却很积极,“特意”来汇报自己的筹备,末了还询问二圣还有何指示。李治自魏真宰走后闷闷不乐,没说什么,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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