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上下插满了电线和管子。望着眼前这个突然间丧失了一切感觉的朋友,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那句由来已久的古话开始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人有旦夕祸福。是啊,都说世事无常,莫非真的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仅仅几个小时前,我和他还在一起说话一起争吵一起愤怒,可转眼间他竟已走在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上,不再说话不再微笑不再愤怒甚至不能睁开眼睛。他一切对于明天的憧憬,一切对于未来的渴望,一切对于幸福的希冀,都在这一刻变得虚无缥缈,就像一簇随风飘散的蒲公英,消失在高远的天际之间。是什么力量改变了他的思想,让他做出了这种冰冷的选择?答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师父过来了,他在晓华的帮助下正慢慢走向自己的儿子。当轮椅最终停在床头,他先端详了一下儿子的脸,接着把手伸了出去。他试图把一缕飘到儿子额头的头发弄开,但是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拨弄了三次,那缕头发才勉强停在脸的一侧。我忽然意识到,他那些原本斑白的头发此时已经雪白,远远望去犹如喜马拉雅峰顶的白雪。他就这样呆呆地望着病床,望着病床上的儿子,我发现两颗浑浊的泪水正滑过他满是皱纹的脸颊,慢慢流进了他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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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我们娘儿俩一直聊到两点多。”杨阿姨用手绢擦了擦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接着说,“哎——说起来都怪我粗心。我咋就没看出来呢?简直是老糊涂了。一晚上他都在不停地说啊说啊,就像要把满肚子的话全倒干净一样。我以为他是铁了心要你找去,所以话才这么多呢,没承想他竟然选了这条路。”
“他都说啥了?”师父抬头望着天花板,神情黯然地问道。此时,窗外的雪已停,然而风却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依然孩子般地作着各种搞怪的动作,逗弄得玻璃发出呼哒呼哒的响声。
“从你们走后,他就变成了一台开启了电门的录音机,一直被固定在播放的状态。如果不是我硬强着让他停下来,不知道他要讲到啥时候去呢!现在我才明白,这孩子一定是预先已经想好的。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打算,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了,要不他怎么会把药带在身上?想想我就觉得后悔,我干嘛要去打断他?如果让他一直讲下去,也不会出今天这种幺蛾子了。”
“大姐,我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所以,你没有必要自责。事情是他自己做下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跟我没关系?你说的倒是轻巧!怎么能没关系呢?他可是在我家里啊。”杨阿姨瞪了师父一眼,眼泪接着便流了出来。
“他这是自作自受,活该!”
“他不是自作自受!他这怎么是自作自受呢?他之所以到今天这种地步,纯粹是叫人逼的。要是还有别的路能走,他能去寻短见?不能!我知道逼死他的是谁,那个蛇蝎一般狠毒的女人,你一定要抓到她,不能再让她继续害人!她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脑子。哦——我想起来了,是梅姐,没错,就是梅姐。还有脸口口声声让孩子叫她姐,她配吗?”
“大姐,晓亮真的说到了那个梅姐?”
“那还会有错?他说那个梅姐曾经救过他,所以他才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
“他还说了啥?”
“他说得多了,你听我慢慢讲给你听。”杨阿姨止住泪水,回头深情地望了一眼远处的病房,然后才说,“孩子跟你说过,他那几年在深圳的事吧?”
“说过。”
“那几年孩子可没少吃苦啊。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几年他就像一片树叶风,吹到哪儿他就落到哪儿,想想就让人可怜。工作找不到不说,饭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有段时间他还睡过火车站呢。他说是一个叫王鹏的人,把他介绍给梅姐的。他口口声声把王鹏称作恩人,要我看这个姓王的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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