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当年得的是血癌，哥哥，”云兰淡淡的数着她手中枯萎的花瓣波澜不惊的说，“云天的血癌当年已经到了晚期，他活不长了，你抓不抓他，他都得死，可是你最不该的是，在他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亲手抓他。哥哥，他只是想给他妈妈留些钱活命，那些白粉当年可都是被送去泰国卖掉了的，你的养父养母还不至于那么不爱国。”

    她总是不忘记提醒他爸爸妈妈已经死了，因为这是世界上唯一的仇恨他的理由，对两个原本就不相干的人，仇恨也许也正是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点联系。

    “所以剑哥哥，你要是不想让你儿子死，最好就一辈子也别告诉他自己的亲爹到底是谁。”她说，她一瓣瓣撕扯着手中枯萎的花瓣，就像是撕扯着自己的生命一样，凄惨而又绝望。

    但是，“你该吃药了，小兰，”慕水云熙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说，“你云真哥哥当年是被我误伤的，没错，但是我只是没找到他参与其中的证据，我其实可一直没完全相信过他，但是既然没有证据，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但是云庭他犯什么法了，你要他这么来见他爸爸，你太任性了小兰，你怎么就知道，当天就一定是我在队里值班的呢，小兰， 如果是别人呢，”他问，“现在社会上有多复杂你又不是不知道，干这一行有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云庭的脾气，我比你清楚，今天要不是我亲自动手搜他的身，他是不会听话的，但是他当时要是不听话，按规矩他们是可以开枪的，小兰，你存心想气死我，也用不着连累孩子，我的命就是你的，你要是想要，二十多年前就动手了，不必要等到今天。”他说。

    说完，他淡淡的看着她，就像是猫儿在看着一只无辜的小雀。

    但是这只小雀微微的笑了笑，“剑哥哥，我不懂法，”她说，“反正对你们这样的人，好象懂也没用，干这一行很危险是吗？”她问，“而且，云庭要真是看见自己的师兄弟翻脸无情的冲自己开枪，也就该死心塌地的辞职回来帮他妈妈打理公司来了，”她说，“其实我就是想让他看看，看看他那些师兄弟，爱他到底能不能超得过爱他们自己。”

    她微微冷笑的看着他说，在那一刻，她眼睛里泄露出来的，已经是对这个世界最伤心的绝望。

    她的绝望是因为她永远都生活在过去，二十八年前的过去，爸爸妈妈还活着的时候。

    她知道她的绝望是没有人可以感动的，因为她已经看见他眼睛里的无动于衷。

    “云庭生下来清清白白的，你忍心吗，小兰，”他的眼睛无动于衷的蠢望着她问，仍然像是一只小猫在蠢望着一只无辜的小雀。

    但是这只小雀又冲着他微微的笑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剑哥哥，等咱们死了，大理城里还有谁能永远记得他，”她说，“其实都这么多年了，剑哥哥，难道你还不明白，一个人活着，这辈子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还用对谁负责，什么清白不清白，全都是等着来给鬼看的，等着一群和你我一样的还没来得及投胎的鬼。”

    说完，她蠢动起暗淡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他，注视着他已经人过中年的安静的轮廓，时间可以让人安静，安静的延续完他本来就已经很沧桑的人生。

    他的人生里其实从来也没有这个妹妹，因为从十七岁开始，她就已经成为他的女人。

    慕水云熙对自己已经经历过的人生欲言又止的微微惨笑，“小兰，你知道吗，”他问，“你知道在大理城，一个高级警督每天下班以后只吃面条和泡菜，二十年，能赚下多少钱吗？”他的眼睛温顺的触动着她苍白的轮廓微微惨笑的问。

    但是，她却无动于衷，“留着给你自己买棺材吧，”她痴痴呆呆的看着他说，她知道他一定会给自己买的，因为云庭他可未必的那么愿意给他这个畜生爹养老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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