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深已坐在亭子里,侍女们备好了茶具、炭炉,还有一个大理石棋盘。
经略王府并没有多么气派,相反,公孙深把自己的府邸打造得相当简朴,占地亦不多,相较起曹家那样圈了一大片的土地,公孙深的做法自然更得民心,是以民间多呼他“四贤王”。整座王府里算是花了些心思装饰的地方,也就仅有书房和这座幽兰亭了。
亭子是六角的,飞檐伸出,宛如振翅之鸟,飞檐底下是雕绘兰花的斗拱,亭顶的墨色琉璃瓦片如龙鳞一般层叠覆盖,深黑色的檐柱充满了力量感。亭内一张三尺见方的石桌,配着两只圆石凳。亭子外是一条若隐若现的碎石小径,从花园的拱门那边延伸过来,接上幽兰亭的石阶。石阶过去两三步远是一个小池塘,池塘到亭子之间的地面长满了青苔,这是主人刻意为之,以米汤浇沃、滋养出来的苔藓,为这极小的花园增添了一抹怡人的绿。
身穿一袭素白衣衫,头束幞头的百里中正,在管家的指引下,沿着那条碎石小径悠然走来。从他踏进圆形拱门的那一刻,公孙深便一直紧盯着他。
“此人风神秀绝,却难掩眉峰下那对眸子的冷锐逼人。”
公孙深如此思量着,然而百里中正走得比他预料的快,已到了亭子的台阶下。
“下官百里中正,见过经略王。”百里中正款款施礼道。
公孙深也已站了起来,右手朝对面的圆凳一伸,道:“丞相,请坐。”
百里中正轻步走上亭内,与公孙深一同坐下。炭炉上的水恰好滚了,公孙深亲手把水壶里的滚水往空空如也的小紫砂茶壶里倾倒,复把壶盖盖上,再给壶身浇上滚水,让水蒸气去加热整个茶壶内部,又浸润了紫砂壶的表面,这便是“烫壶”了。趁这个空隙,公孙深微笑道:“本王在内的几位亲王都各有各的冗务,没有去上朝,午间才听闻皇上在早朝上宣布了新一任的丞相,正不知是何等样人,如今一见,果是人杰,只是没想到如此年轻。”
百里中正亦报以微笑,道:“中正对王爷钦慕已久,于是甫一上任,便想到前来登门造访,以一睹经略王风姿。”
“哦?”
公孙深抬手将茶壶内的水倒尽,取一条洁白的棉布,将紫砂壶身轻轻拭干,又接过侍女递来的深色茶饼,轻轻拆分一块,掀开盖子,把茶块放入壶内。他手上做动作,嘴里却说道:“你果真未曾见过本王么?”
百里中正并不着急接言,反而看着茶饼说道:“这是西南所产的普洱茶吧?”
“然也。”公孙深再把滚水倒入壶中,盖上盖子,复又把头一遍的茶水倒进紫砂圆盘茶洗之内,“你尚未回答本王的问题。”
百里中正又不接言,复又问道:“为何要把茶水倒掉?”
公孙深是个极温柔的人,当下自然也不生气,也便顺着对方话题说道:“茶叶经由许多工序制成,中间又经过多少人手,难免有些杂质。头一冲将其舍弃,盖因并未涉及内中精华,可一洗过往风尘,又可让滚水将茶汤味道释出,是以第二冲方可饮用。”
百里中正这才淡淡一笑,道:“王爷英明。我与王爷初次会面是在暗室之中,对彼此尚无所知,就像王爷不知道这茶饼经过何等工序处理,方才到了王爷手上一样。且那时周遭多有旁人,人多口杂,王爷也难以对我有公允的评判。初见正如这头一冲茶,并未深入,何不将它倒了去,彼此释出善意,好把这第二冲好好品味一番?”
公孙深听罢,不由会心一笑,把手中茶壶放低,将那第二冲浓郁的茶汤慢慢斟进两只小茶杯,说道:“先生果然非同凡响,才思敏捷,引喻巧妙,本王这茶算是请对人了。”
百里中正谦逊道:“王爷谬赞了。”
“先生请用茶。”
“请。”百里中正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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