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沉寂了一段日子，就像随着冬季入眠了一样。只是，那屋檐下c廊角里，总是传出碎碎的议论声，就像在地底蚂蚁涌动的声音，你看不见，可是却无处不在。

    曹云毓第二天就从昏迷中转醒，被曹雄接回了曹府，虽然曹氏让下人不许多嘴，但流言总是像疯长的野草，不多久，曹云毓设计陷害甘棠院的客人反而自己遭殃了的事情成了下人堆里心照不宣的笑话。

    那个因杖责被打断腿的丫鬟绿芜，听说曹云毓那一家并没有派人接她回去，在晋王府上了一道药，便被牙婆拿拖车拖到了西大街，但她那样的奴婢，西大街的人贩大抵是看不上的。不是一卷破席扔到街上等死，便是被送去最低等的老鼠窑了——

    那里是一条很狭小的巷子，一个接一个小窑窟挤在一起，与红袖街不同，在老鼠窑做卖肉生意的，多半是年老色衰，离开红袖街后无处谋生，只好继续做这档子事苟延残喘的。也有长得丑，进不去红袖街的。去那儿逛的男子，不是满身臭味的下等奴仆，便是穷得逛不起红袖街的游手好闲的懒人们，所以周围人便称那地方作“老鼠窑”。

    “诶，你说老鼠窑真的遍地污水横流，到处跑老鼠啊？那样的地方怎么活的下去，还有那里的男人”一个小丫头作呕吐状，“想想都恶心，是我怕是自己一头撞死算了。”

    “听说这丫头事同表小姐一同长大的呢，表小姐走后这边派人问了几次，得到的答复是随晋王府处置。这表小姐更是一句求情的话没说。看来这表小姐并不是传说中那么善良美丽c知书达理嘛，做出那样的事来，不知大公子回来知道了作何感想？”

    一个声音听着沉稳点在一旁吓唬道：“你们又在此处嚼舌根，小心被听到送到老鼠窑！”

    “这边离老夫人的锦绣园可远着呢！”

    “万一有人路过呢？”

    几个翠衣丫鬟说说闹闹着，声音随着远去的身影，越来越远了。

    秋染躲在廊柱后面终于松了口气。

    自从曹云毓出事后，王府内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青月随时跟着她，虽然她知道青月从心里对她好，但她毕竟是李存勖的人，她今天也是好不容易将她支开才出了甘棠院。然而她还是低估了王府的规模，那弯弯曲曲的回廊像大树的根须一般多。

    不小心便不知走到了哪个院落，不过听那几个丫鬟的语气，至少她已经走到了王府的边缘，若是这边侍卫少，她更容易溜走。

    她望了一下四周。前面是一条通向一个庭院的独路，四周皆是丈高的白墙，墙面因为陈旧有些斑驳了，墙内参差探出了些许蔷薇，在雨中恰似粉腮带泪的美人，粉影轻摇。微风一吹，暗香盈袖。从院墙外看进去，能看见院内葱荣的树木，树叶像伞盖一样遮蔽着庭院。

    依稀又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她从那个无人把守的垂拱门进了院内。

    进入院内的一刹，纵使她见过无数奇珍异草，也忍不住低声惊叹。

    这是个无比巨大的庭院，左侧林立的便是她在外面看到的高大树木，下面密密麻麻种植了许多喜阴的植物。右边这是一片园圃。现在正是冬季，许多植物都掉了叶子，辨不出样子。但有些东西，她光是看枝干就能认出来了。什么赤龙草c野地参c五毒果以前师傅老是在她耳边念叨，这些都是宝贝啊c宝贝！而现在，这些宝贝居然都在她面前。如果不是忙着离开，她还真打算采一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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