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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莫名其妙,支起摩托车脚撑,又返回来。

    地上有只蓝色的塑料人字拖,半旧,左脚的。

    易飒说:“我有印象,这是马老头穿的鞋,但只剩了一只脚的。”

    要说是人走了扔鞋,不至于扔单只啊。

    她几步跨过垮散的废料,弯腰在中空的脚架下四处看了一回。

    看到杂乱的脚印,还有指甲抠进泥里的抓痕。

    她沉吟了会,又钻出来。

    陈秃问:“怎么说?”

    易飒说:“估计是叫人绑走的。”

    她皱眉:“怪了,跟一个老头过不去干什么?”

    陈秃啧啧:“这不好说,可以卖去捕捞船上当奴工,上了船,签了卖身契,一辈子就再没机会踩地了,从早干到晚,不怕年纪大,死了就扔进海里我们这同胞惨咯,女儿没找到,自己还丢了。”

    他说得唏嘘,内心里并不同情:背井离乡,逃亡海外,在这种地方落脚,自己很惨,还见过很多更惨的事,心上的茧都结了七八层,早不知道心软是什么滋味了。

    易飒抬起头,看大湖上错落的房舍:“知道是谁干的吗?”

    陈秃无所谓:“谁都有可能,这地方,谁也不知道谁的底。”

    你以为那个木讷的男人只是捕鱼的,其实床底下摞着枪码着粉;那个女人对着你害羞地笑,指不定身后门里就躺了个刚被她割了喉的死人

    加倍小心,自求多福吧。

    易飒眉头拧起:“下次你见到那几个社群的头头,要跟他们说说,在哪住都得有规矩,家门口不能胡来。”

    傍晚时分,下起了大雨。

    雨一来,天就黑了,湖上有风,雨声显得尤其大,视线里茫茫一片,隔着步就看不清人了。

    陈秃住二楼,船屋的一楼是厨房c厕所c杂物房和鳄鱼笼。

    丁碛的那张床就支在杂物房一角,非常简陋,严格说起来,不是床,是两张方桌拼在一起,上头铺了张旧草席。

    丁碛盯着床看,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门外有塑料雨衣的窸窣声响。

    回头看,是易飒戴着竹笠帽c系扣着雨衣过来:“还有问题吗?没问题我就走了。”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买的东西,自己留着吃吧,我前两天刚体检完,血糖太高了,医生说不能吃甜的,怕我得糖尿病。”

    说完了,冲着丁碛一笑,笑得很甜,有几缕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瓷白脸上。

    她有一张笑起来极其单纯无害的脸,换了别人,大概很容易被这脸迷惑。

    但他不会,几天前,就是她引他入了雷场。

    丁碛说:“易飒,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易飒笑笑:“误会?”

    雨大,怕湿了鞋,她打了赤脚,手里拎着装了板鞋的塑料袋,塑料袋淋了雨,水珠一道道滑到袋子底端,汇在一处,又一滴滴落下。

    落在她脚边。

    她的脚浸了水,尤其白,踝上两个字,是她外表上唯一冷硬的部分——

    去死。

    丁碛压低声音:“我那两天确实盯过你,没别的意思,就是出于好奇,三江源变故,死了那么多人,你是出事的人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大家把你当传奇。”

    他听说过她待的那辆车子:车身血迹斑斑,车顶盖上凹出了个人形,而且那辆车子被发现的时候,车门大敞,花生米和花生壳滚得到处都是。

    录音机在放童话故事,车里却没人。

    当时,搜救的人都以为:这孩子没了,或者死了。

    谁知道找到了,在距离车队大本营十几里外的一条小溪流边,人蜷缩着,冻得像个冰坨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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