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根月白丝罗带,鱼玄机忙从温庭筠手中抽回罗带,依旧扔回箱中,此带是李亿给她的定情之物。
鱼玄机将衣服递给温庭筠穿上,落座之后说:“温学士的大作玄机几乎全部拜读过了。学士的词尤其精艳绝人,蹙金结绣,密丽繁绮,既工于实又巧于虚,读后深为叹服。”
“过誉了!”温庭筠道,“玄机道姑的诗更胜鄙人一筹!”
“哦,温学士也读过拙作?”鱼玄机难得碰上这么一位诗词行家,兴致盎然地问道。
“岂止读过,还能熟记下来呢。”温庭筠说罢吟道:羞用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枕上淆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怨王昌。
温庭筠吟罢笑问鱼玄机:“不知我记得对否?”从不脸红的鱼玄机,不知怎的竟满面含羞起来,雪白的面庞顿时红潮涌动。自己这首平常之作,一经温庭筠之口诵咏,便生出无穷韵味来了,不由让鱼玄机怦然心动。这一切都未逃过温庭筠的眼睛。温庭筠带有一种挑逗的口吻说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凭玄机道姑如此非凡的才貌,何愁觅不到知音情郎?听说许多有情人对你痴狂恋慕,却连见上你一面都难得。依我看,恐怕是情郎易得,仙女难求吧?”
温庭筠说着话,将鱼玄机置于桌案上的一只纤细白的手,十分自然地握在自己的掌中。这一言语举止,使已乍露真容的鱼玄机大为扫兴,心想,他不过和别的男人一样,仅拿自已取乐而已。鱼玄机又变得不露声色起来,浑身透出冷艳的光,以嘲弄的口吻说道:“都道温学士一生怜香惜玉,卧柳眠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哪!”
温庭筠听了,非但不恼,反而开怀大笑,将鱼玄机的手握得更紧了,半响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是美人孰能不爱,是宝玉焉能不惜?我温某就是因近香惜玉所得灵感,才成就区区才名的。我为捕捉追逐美颜而放弃一生功名。今年已四十九岁,虽到知天命之时日,仍执迷不悟,一如继往,无愧又无悔。我不否定自己鄙俗的一面,好拈花惹草,出入于青楼妓馆,专在女人行里转,yínyù放dàng游戏人生。这些都不重要,我以为,更重要的是我同情那些女xìng,有时候也会对一些女xìng产生敬慕之情,玄机道姑即是其中之一。我看到了女人们生存的艰辛和重负,我看到由于战争带给她们的痛苦和灾难,心便不由地与她们一同哭泣,才会有‘塞门三月犹萧索,纵有垂杨未觉春’的叹息,才会有‘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空明’的感慨;感同深受地理解离fù的闺愁怨恨,才有了‘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等等等等词句的诞生啊!”
温庭筠松开鱼玄机的手,目中充溢着爱怜的光,见鱼玄机红红的唇嚅嗫着,yù说还休的样子,接着说道:“就拿玄机道姑来说吧,人们对你颇多微词,说三道四品头论足,却很少有人宽容点地为你想想,想想为什么好端端一位女子,弄成了今天这种局面,很少有人去想你的身世背景,一味地指责……这公平吗?人人都说你是一位冷血美人,可我不信。这么位才华横溢貌美如花的女子,入身道观,一句‘不眠长夜怕寒衾’不是已经道出玄机道姑心中难言的凄苦了么?能够写出‘不愁行苦苦相思’的女子,写出‘别君何物堪持赠,泪落清光首诗’的女子,说她不为情痴不为情动,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鄙人今天冒雨前来拜访,并非只为寻欢而来,乃是读了玄机道姑那些叶叶生香句句带韵的诗词之后,铭感五内,心中敬慕,才生出一睹芳容之念呀!”
鱼玄机此刻已是泪雨如倾,她被温庭筠的这番话深深地触动了,心紧缩着,浑身怕冷似地抖着。她强制自己要坚强起来。两年多来,她几乎不会流泪了。她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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