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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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泊头的庙会从大年初二开始,直到正月十五。庙会占据了一条繁华的街道,一天到晚游人如织。梦仙喜欢一种叫套圈儿的小游戏,她看中了那只胖胖的白瓷娃娃,轻轻一抖手,把一个用竹篾做成的小圈圈丢过去。偏了一点,再接再厉,还是没中。梦仙把我手里的竹圈全都用完了,还是没能套中目标。最后,我要买下那只白瓷娃娃,老板却分文不取,慷慨地赠送给我们。看着梦仙捧着那只小玩艺儿欢天喜地,一股幸福的滋味爬上我心头。
    梦仙没有回娘家过年,显然,她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沈家的媳妇,完全把自己当成泊头人,而不再是苏州人了。春运结束之后,我陪她回家看望父母。老工程师和老教师都没有责备我把梦仙带回泊头,只是老教师脸上带出几丝不悦,这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因为生产任务紧张,我只在苏州住了两天,就一个人返回泊头。没有梦仙的日子,突然一下子不适应起来,每一天都仿佛掉进空荡荡的洞里,空得没心没肝。
    刚忙了一个星期,车间里的活儿就明显少下来,断断续续的连不上趟。整个泊头的模具市场也不容乐观,许多小模具厂因为没有订单而停产,不少工人由于放假,到处寻找工作。雪上加霜的是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几家大型模具厂联合降低外协报价,数控加工费一下子降了近三分之一。我发财致富的美梦一夜之间成了泡影。
    我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彻头彻尾的穷光蛋,投进去的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一百六十万的设备停产,象一堆不争气的废铜烂铁。每月还要支付工人工资,车间租赁费,天车使用费等等,每一项开支都不是小数。我心急如焚,看见停产的机床浑身就火烧火燎的。苗总比我还急,整天跑来跑去,到处联系业务。
    苗增兵没有续上海的合同,他在年后开工的时候,到我们这里来工作。他说老彭被姜鹏叫去了,工资比大千高一些。苗增兵跟我还是称兄道弟,关系也非常铁。停产的时候,我们就去喝酒,反正梦仙不在家,喝成什么样儿都没人管。
    那天下午,设备仍然停产。苗增兵说某肥牛城开业庆典,正做活动,每天都客满为患,还说请我去尝尝。我们坐公交来到市里,下车步行不远就看见那家饭店门口摆满了花篮。看看表才四点多。我说:“时间还早,不饿。”增兵说:“提前去吧,晚了就没位子了。”我说:“有你说的那样玄乎吗?跟看病币专家号似的。”增兵说:“我也是听说的,尝尝就知道了,走吧。”
    我们顺了马路走过去。一辆红色马自达轿车紧贴着我擦肩而过,一只反光镜险些蹭在我身上。“你他妈瞎啊,会不会开车?”我指着车屁股喊。车“嘎”的一声停了,门一开,下来一个女人,雍容华贵珠光宝气的。
    我是穷人,有很深的仇富情结,最恨这种仗着有点臭钱就为所欲为,招摇饼市的人。刚想再骂两句出气,她却开口和我说话。
    “中秋!”她居然认识我。
    我一愣,仔细打量这个女人。我的脑子“嗡”的一声,记忆的碎片象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一下子就聚集在一起。她不是别人,是林青!尽避隔了那层宽宽的墨光眼镜,我依稀认得她。眼前站着的就是那个我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盼得望穿秋水,恨得咬牙切齿的林青!我脸上的表情那一刻是怎么样的,我看不到,就算看到了,恐怕也无法用我所掌握的语言准确地表达出来。
    林青一脸惊讶地对我说:“你不是在上海吗?”
    我反问道:“你不是也在上海吗?”
    她淡淡地一笑,她说:“老家比哪里都好,我昨天刚回来,今天就碰上你了,一起吃个饭吧!”
    我不冷不热地说:“有这个必要吗?”
    她摘下墨镜,撩一把额头的刘海,“记恨我呢?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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