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霍投回来,海氏闻声赶紧迎了出去,素影躲在偏屋门口的阴影处悄悄张望,就见霍投站在狭小的院子里正拿木棍杠门,地上一个麻布口袋不知装了甚么,颇有些动静。霍投一脚踏过去,一边骂骂咧咧道:“小贼蹄子休要再闹,惹急了吃你霍爷一顿好打。”一边搂过他婆娘的肥腰照脸亲了一口。海氏奇道:“你去了这几日,就到手一个小丫头?”霍投走至房中,看样子是饿狠了,先急唤海氏端饭菜上来,就着油汪汪的肥肉和酱菜吃尽了一冒碗饭,方缓过神来与他女人细说:“我这次出去,原就想着元宵灯节一向最热闹不过,富户人家的小姐公子都要被抱出来,果不其然,叫我得了这一注财,抵得二三十个寻常货色呢。”海氏听闻赶紧起身走去院中,解开麻袋,只见里面一个女童正蜷做一团,抽噎个不住,看样子不过四五岁大小,穿着套大红绸缎袄裤,虽因夜间灯火昏暗,看不清纹饰,只觉得打眼就绣彩辉煌,又见一张小脸莹润如玉,虽布满泪痕灰迹,亦可想见以后的绝色。
海氏将女童如拎鸡仔般翻来倒去的看,喜不自禁。霍投此时吃得饱了,踱过来撮着牙花儿道:“她身上还有个大金锁和一对儿金镯子呢,镯子上头嵌了那么大的好珠子,便是帽子上压的金花也值好些钱,也不知是哪个为富不仁家的,倒便宜了我。”海氏把一张肥脸笑成朵菊花,仰头喜道:“说来都是民脂民膏,我们也算替天行道了。这个丫头再加上素影,倒好凑成一对儿千金姐妹花,尽够我们日后嚼用的。”一面扭着她男人让把金饰拿出来。却不知躲在一旁的素影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这样拐人孩子,害人家骨肉分离的贱人,还如此不知廉耻,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的。她自己的家不能回去了,却得想个法子助这小女孩与家人团聚。一面想着又屏气听二人对话。
却听那霍投砸刮他婆娘:“眼里只看得见钱的小气娘们儿,看好了这小娘皮才是正经。她眉间一点胭脂痣,再打眼不过,仔细走漏了风声。虽此地离着姑苏还有几日路程,也要着紧些。”一席话让素影心下生疑,她离得远些,女孩脸上的细微处看不真切,只是这情节怎么恁般熟悉。还不及细想,就见海氏扯起小女孩道:“就先让她与素影和那老虔婆一道睡罢。赶明儿再慢慢调/教,总不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素影听了慌忙溜回床上,刚坐下,海氏已经扯着那女童走到门口,一把炸雷似的嗓门劈将过来:“懒蹄子,起来接了你这妹子,好好安置,若敢生事,打烂你们的狗头。”拽着女童向屋内一推,冷哼一声,自去服侍她男人歇息了。小别胜新婚,两人免不得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暂且不提。
且说素影上去扶住那女童,好歹没摔在地下,又拉她到床脚坐定,见付老太年老耳背睡得沉了,并不曾被吵醒,方柔声问这女孩姓名。女孩年幼胆怯,兀自啼哭不休。素影只将前世与孩子打交道的功夫施展开来,耐心安抚,半晌那女孩方抽噎道:“我叫英莲。”又哭道:“姐姐,我想我爹爹和娘亲了。”说罢越发痛哭。素影只觉得这娇弱一声,听在耳内却如轰雷一般,忙追问英莲家在何处,父母姓名。英莲终究不似她这个换了瓤子的假孩童,这几日又吃了大惊吓,答得混乱含糊,只说家住姑苏阊门外,父亲姓甄,常听人唤他士隐,娘亲封氏等语。素影听得脑子一团浆糊,如同一万匹神兽狂奔踩踏而过。
原来如此。黑暗中素影呆坐着苦笑起来。她来此间这数年,不提被拐之前,单说在霍家的这二年里,因想着将来的出路,她格外讨巧卖乖。霍老爹夫妇两个自然是极爱怜她的,便是拐子两口儿先时还防着她逃脱,看她得紧,后来见她不曾吵闹,又道年小记性浅,只道养得熟了,逐渐也放宽了心,每常让她出去打个井水买个油盐。她在外时候多了,便趁机找人打听,只知道此地是金陵,至于年号朝代却闻所未闻,原来还以为是架空,现在想起来,恍如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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