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月缺,此去经年。转眼又是悠悠四载过去。
这天,满月城依旧飘着细雪。一场盛大的葬礼,正在城北望山的陵园举行。准确来说,是一场迁墓仪式——一对籍籍无名c原本于乱葬岗潦草埋骨的猎户夫妇,而今被郑重其事地以最名贵的棺椁,迁置到了城中最上等的墓园里。倘若这还算不上难得一见的大手笔,那么入土当日,足足数百瓢箪被布施的功德粥饭,在物资奇缺的满月城成为许多人的谈资也就不出奇了。
正排队等候领取布施的拥堵人群里,一名拄着独拐的中年男子正拼命掂着单脚,抻着脖颈。看见前面一大片乌压压的人头,他忍不住恶狠狠地咒骂了句。夹着细碎雪沫的朔风,活像一条条冰冷的游鱼,在身上那件满是风洞的破旧夹袄里成群结队地来回欢快穿梭。使劲紧了紧脖领,男子那浑黄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开始用力地向前推搡。
可想而知,这一举动无疑很快就引发了周围人不满的抱怨。
独拐男子丝毫不以为忤,反倒更变本加厉地以手中木拐连劈带撞c粗鲁驱赶开挡在面前的腿脚,嘴里一边高嚷着「让一让c让一让啊,老子是这家檀越主的亲戚!前面的让一让!」在连片唾骂质疑的声浪中,强行挤到最前排的男人从夹袄里掏出一个大布袋,对帮忙分派食物的少年僧侣催促:「多装点c多装点!那边的给老子再来点儿!」
那个小和尚很是为难地道:「这位施主,这些粮食一人一份,不多不少,您坏了规矩,其他的施主可该怎么办呀?」
男子听了白眼往上一翻:「你这小和尚真不懂做人!我可是檀越主的亲戚c自家的东西我想拿多少,旁人管得着嘛!去去去,少废话」说着不顾小和尚的劝阻,自顾自动手将案上的食物都扫进布袋里。
人群骚乱起来。不断有人跳脚叫骂。有人趁势冲挤上来。有人混水。有人摸鱼。
眼见场面难以控制,有一个小和尚迅速脱离了人群,飞快跑进后方正举行着事的正殿。很快,一道轻笑便从道场内传来,响彻整个殿外:「还在想是哪个不开眼的来冒名滋事呢,这可真是奇遇啊既然都来了,何不上来为我爹娘上柱香呢,叔叔?」
随着正殿里一行三人缓步行来,原本人群的蠢动有如浸水的爆竹,刚发出几声闷响便已被彻底扑灭。男子正忘我地搜掠着食物,却忽觉挤在周围的人不知为何突然都刻意地和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不由得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不打紧,差点没把他当场吓得魂飞天外——
上方伫立着三人,左右两名神色冷肃威严的中年人,一袭无尘白袍加身,半副冰雕面具覆面,落后半步恭敬的距离负手而立;再看正中那人,肩披着件毫无杂色的雪貂裘曳地披风,同样戴着面具,却只是名年纪轻轻的少年。神态里丝毫不见这个年龄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佩着上等麋鹿皮手套的双手交垂身前,刚好露出胸前斜襟上以金银二色丝线混纺的c四瓣极地罂粟花纹样的家徽。
独拐男子手上的布袋掉落在雪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亲戚」什么的自然是他胡诌的,无非见难得天上掉了馅饼起了贪意。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财大气粗的「檀越主」竟是这么樽赔上他几辈子都招惹不起的大菩萨!忙不迭地跪地磕头,连声告饶:「求c求求大人饶命小人不知是白夜家的大人,求大人千万饶了小人一条贱命!」
「呵呵叔叔不记得我了吗?也是,已经过去五c六年了可是我却哪怕一次也不曾忘记叔叔的脸。」说着,少年伸手摘去脸上的冰雕面具,露出其下有如极北夜空般深邃幽远的一对黑瞳。当年的稚嫩执拗似已渐远,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轮廓沉敛隐忍,却清隽如初的脸庞。
跪着的男子犹豫着抬起头,眼神由最初一瞬的迷惘,很快便转为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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